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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主任塞跳蛋6篇

成语故事 时间:2013-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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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被主任塞跳蛋]莫言的故事:成名前不为人知的故事


莫言的故事:成名前不为人知的故事

1955年,莫言出生在高密东北乡的一个偏僻小村落里。村里有习俗,产妇分娩时,身子下面垫着一层浮土,婴儿呱呱坠地时,就落在那层浮土上,应和“万物土中生”的道理。

浮土是父亲从大街上扫回来的,它是莫父与这个世界交流的第一种物质,混同着浮土里牛羊粪便、野草种子等等味道,充满了养分,似乎这浮土也滋养了莫言的笔端,滋养了他文字的繁茂生长,让他这一作家当得挺靠谱!



儿时的莫言不遭人待见,在新书《聆听宇宙的歌唱》里,他对自己总结很不客气:丑、懒、馋,不遭一大家子人待见。儿时经历混在一场国家的运动中,让家中长辈行事说话都小心翼翼,对孩子说的最多的也是:别在外面给我惹麻烦。

十二岁那边,莫言因为拔了生产队的一个红萝卜,被罚跪在毛主席像前请罪,回家后被父亲用蘸了盐水的绳子抽打。至于么?有着些许世外仙人气质的爷爷也是这么说的:“不就是拔了个萝卜吗!还用得着这样打?”但终究,“中农”出生的家庭让每个人在这场运动中都得小心翼翼,老老实实,才能苟且偷安。

莫言的童年是压抑的,压抑的童年让人想逃离。所以在选了四年兵之后,莫言终于在1976年爬上了装运新兵的车,别家孩子都与亲人流泪告别,他则雀跃如同飞出牢笼的鸟,满脑子想的都是新疆西藏、天涯海角......只是车在开了三百华里之后,停了。从高密到黄县,一路上的欣喜瞬间变成失望。花覆盖,来路无影。

莫言记得当时新兵连设置在黄县县城西北角一座叫丁家大院的豪宅里,那座豪宅在胶东半岛都赫赫有名。进去时,首先看见的是一座高大的影壁,上面刻着“紫气东来”四个大字。数十个新兵站在影壁前听一个干部点名。“管谟业。”“到”。“跟着班长进去。”“是”。他随着一个老兵进到一栋雕梁画栋的大房子里,把背包一放,好了,莫言的军旅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虽说未能实现“天涯海角”的愿望,可“树挪死,人挪活”的古话还是在莫言身上有了些许的应验。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整天吃一种口感差到要命的杂交高粱,到了这里,托后方基地农场的福,他不仅每顿都能吃得饱饱的,还是那种用小麦磨成的精粉!

他觉得,当兵还是蛮靠谱的。

两年匆匆而过。



从第三年开始,莫言开始给战友们上课,学习内容是三角函数的基础知识。

这事儿看起来蛮不靠谱!莫言没有上过多长时间的学,因为历史原因,少年时期的他不仅没有圆了大学梦,就连初中都没上完。但他的学识是有的。莫言的父亲上过私塾,因此全家人对知识文化都很重视,莫言也继承了父亲极强的自学能力,他还“自动升级”成了现在的现学现卖!

因为授课认真,莫言被调到上级机关工作。说是工作,其实就是等待提干。可一位领导觉得莫言刚过来,直接提干不太合适,就说要考察一年,结果考察完一年,关于战士提干有的新要求“必须进过考学,或者......”失望是当然,莫言倒是没闹什么脾气,那个年代,包括童年的记忆让他成了内敛的人,也有压抑的成分。

两年后,郑州工程学院在莫言所在的部队开了一个学习点,问莫言能不能当老师给学员们授课。莫言也不客气,揽下活就开始研究教材,他从三角函数老师,自己给自己换科目成了哲学与政治经济学。照样有领导来听课,一位颇为惜才的副主任在听完莫言的讲课后还提了要求如“不要背书,要口语化”等。当时莫言已经在《莲池》等杂志有发表作品。那位副主任拿着莫言的作品就到北京总部“推荐贤良”。莫言也因此得到了去解放军艺术学院学习的机会。

“这段时间”的人物经历是混乱的,局促的,可以一带而过的,但关于莫言的写作,“这段时间”又是不可或缺,使莫言得到宝贵的关于自己的反面教材并最终确定写作方向,从此,中国文坛上竖起了一面新旗,号:高密东北乡。

当时,他提笔想写很多东西,因为固执的认为童年是酸涩到不堪的,他在文字有意“去高密”化。“我努力抵制着故乡的声色犬马对我的诱惑,去写海洋、山峦、军营,虽然也发表了几篇这样的小说,但一看就是假货......”为了让小说道德高尚,他给主人公的手里塞一本《列宁选集》,为了让小说有贵族气息,他让主人公日弹钢琴三百曲,等等等等,脱不了泥腿子的附庸风雅,满鼻子牛屎味儿的胡编乱造!

莫言的这些“评价”完全出自他的《聆》,他总是喜欢把他自己逼到绝境,退无可退之时,好好修理一把,用严重的自虐倾向得到最敲打人心的语句。只是“这段时间”他完全做不到这一点,直到《白狗秋千架》的诞生,“这段时间”才被终结。

有一位作家说:莫言的小说都是从高密东北乡这条破麻袋里摸出来的。他本是讥讽莫言,但莫言把这话当成是对自己的最高嘉奖。他扛着“高密东北乡”的旗号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在自己的文字天地里当起了开天辟地的圣者,发号施令的皇帝,先前的那些钢琴、面包、原子弹、臭狗屎、摩登女郎、皇亲国戚、假洋鬼子……统统被他塞到高粱地里去了。“我认为文学是吹牛的事业但不是拍马的事业,骂一位小说家是吹牛大王,无疑等于拍了他一记响亮的马屁。”莫言对自己身上能绑上一条高密东北乡的“破麻袋”相当高兴,“在这条破麻袋里,狠狠一摸,摸出一部长篇,轻轻一摸,摸出一部中篇,伸进一个指头,拈处几个短篇。”

这么一条“破麻袋”是莫言独此一家的Logo,让他的文字有了自己独有的风格。



时间晃晃荡荡,走到1984年,莫言圆了他的大学梦。那一年,解放军艺术学院(以下简称军艺)恢复招生。

莫言的大哥在60年代初期考入了华东师范大学。在那个闭塞的小地方,别说是大学生,就是大学生的家人,也是受到格外的尊敬,当然也不乏嫉恨,小时的莫言就经常在自家的院子里,听见有人压低了嗓子议论“别看这家房子破,可是出了一个大学生”、“这家是中农,竟然出了一个大学生”。他不管听了多刺耳的话,心里也是相当的受用,有一次趁着大哥睡着了,他还偷偷把大哥的校徽摘下来别在自己胸前,小伙伴讽刺说:“是你哥考上大学,又不是你上,烧包什么!”莫言因此按下决心,长大了一定要考上大学。但最终,因为历史原因,他的大学梦被击碎了。

得到消息后,莫言很兴奋,没想到37岁“高龄”的他居然有机会重圆自己的大学梦。拿着几篇作品,他就跑到军艺,一打听,人家招生工作已经结束了好一段时间。幸运的是,他的小说《民间音乐》让时任文学系主任的徐怀中先生看到了,徐先生大赞:“这个学生,即便文化考试不及格我们也要了。”

补了名字进考生表里,莫言一颗心放了下来,他这些年的老师不是白当的,文化考试里虽然有点点小插曲,但最终考得第二名,伙同作文最高分,他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军艺文学系,成了一名年近三十的大专生。

当时军艺正大修大建,四处都是泥浆黄土,相当的接地气。莫言接着地气,在学习期写出了诸多精品之作,《透明的红萝卜》就是其中之一。

1984年初冬的一个早晨,莫言在宿舍里做了一个梦,身穿红衣的丰满姑娘手持一柄鱼叉,从地里叉起一个红萝卜,高举着,迎着太阳......从起床号响起,他就沉浸在这个辉煌的梦境里,上课时,他一边听课,一边把整个梦境用笔头“勾”出来,两周后,稿子出来。他拿不定主意,甚至连算不算小说都说不上来。他把稿子拿给系里一位干事看,干事看完后很兴奋:“这不仅是一篇小说,还是一首长诗。”徐怀中看完后还拿给自己的夫人看,结果得到女性角度的评价:“小说里那个黑孩子让我很感动。”系里更是召集几个同学座谈了这篇小说。

1985年3月,刚创刊不久的《中国作家》第二期发表了这篇小说和座谈纪要,主编冯牧先生在华侨大厦主持召开了小说研讨会,汪曾祺、史铁生、李陀、雷达、曾镇南等名家参加了会议……自此,《透明的红萝卜》成了莫言的“成名作”。

“前年,因为编文集,我又重读了这篇小说,虽然能从中看出许多笨句和败笔,但我也知道,我再也写不出这样的小说了。”莫言的话明显有惆怅,看来不管是名家还是俗者,谈及过去,都有惆怅味道。那时的自己,可能青涩单纯、可能幼稚可笑,但满满的,都是青春!

军艺毕业后,他被分到一个部队,直到1997年离开部队,这些日子,他生活围绕着笔尖穿行......

简介:莫言,山东高密人,中国当代着名作家,先后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北京师范大学鲁迅文学院研究生班,获文艺学硕士学位。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着有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酒国》、《檀香刑》、《生死疲倦》、《蛙》等十一部,中篇小说《爆炸》、《透明的红萝卜》等二十余部,短篇小说《白狗秋千架》、《冰美人》等八十余篇,还创作有《霸王别姬》、《我们的荆轲》等话剧,电影文学剧本,获国内外多种奖项,作品被翻译成二十多种外文一百多种版本在多个国家和地区发行。

二:[被主任塞跳蛋]2016高考零分作文:我的危险弟弟


期中成绩公布的第二天,郑经脸上带着巴掌印来上课。从进教室门一路被围观到座位上,同学们或同情或嘲讽地问候他:“哟,不正经,吊车尾被打了?”

“我这是被家暴!”郑经往桌上一摊,用跟名字孑然相反的不正经表情念叨,“那个天杀的老娘们,又不是我亲妈,凭什么管我?!”

“又是你那个后妈?管完你吃饭穿衣打飞机,现在开始管你的成绩啦?”有知道内情的男生凑过来搭话。

“可不是!我家那个糟老头子竟然就眼睁睁看着我挨打,屁都不敢放一个,艹!”郑经说着说着上了真火,狠狠踹了桌子一下。

这一踹动静不小,附近的同学都被惊动了。大家纷纷抬头讨论起来,有的说:“你那后妈不错啊,上次给你送书我看见一眼,颜靓条顺,丰乳肥臀的,你老爸艳福不浅啊~”有的则说:“管你说明重视你,这次数学那么简单你还考55分,打你一巴掌算轻的。”还有的说:“这样不行啊,那老娘们把你们父子俩吃得死死,以后你们家可就是她掌家了。”最后有一个说:“哎,你那个便宜弟弟这次考得怎么样?”

众人顿时一默,脑海中同时浮现了郑经的便宜弟弟——林梓荣的那张白皙精致、总是带笑的脸。

林梓荣是郑经后妈的儿子。郑经的后妈是一位女强人,她的第一任丈夫是本地某企业的高管,婚姻生活优越,婚后不久就生下儿子林梓荣。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丈夫意外死亡,中年丧夫的女人考虑再三,通过相亲,带着儿子嫁给了郑经的爸爸。

郑经的爸爸是个基层小公务员,为人本分、没有什么脾气,他的妻子在生下儿子郑经后因为产后抑郁症自杀过世,他便独自把儿子拉扯大,可惜教育得并不成功,儿子郑经诨号“不正经”,是地区一霸,中考含含混混过了,进了本地一所水平蛮低的公立高中。郑经爸爸思索再三,认为有必要让郑经在正式成年前体验一下家庭的温暖——儿子需要一个妈妈,就这样,把林梓荣的妈妈、郑经的后妈迎进家门,林梓荣也为了上学方便,从原本所在的精英高中转到了郑经的学校、还机缘巧合地转进了郑经的班、成了郑经的同桌。

这位弟弟兼同桌的画风,跟便宜哥哥是孑然不同的。林梓荣总是把校服穿得很整齐,袖口的纽扣乖巧地系好。他的发型是有点傻气的短寸,可称上他的圆脸,看起来就变得格外可爱起来。有人跟他说话时,他总是先向对方微笑再回答问题,从来不说脏话,从来不大喊大叫,把女生们迷得五迷三道。不仅如此,他还努力刻苦地学习,物理课上他举手回答问题,竟然招的50来岁的老师抽着鼻子抹眼泪:“我在这个学校教了12年,终于等到有学生主动回答问题了!”

林梓荣是不同的,他像是整个人都会发光,把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反衬得格外肮脏、龌龊又愚蠢。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大家都暗搓搓地等着郑经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单蠢的“小少爷”,谁知郑经一点动作都没有,虽然时常抱怨他的那个后妈“多管闲事”,却对自己的这个弟弟非常维护。

对于林梓荣,郑经的感觉是非常复杂的。他始终记得一家四口第一次见面吃饭,两个成年人相谈甚欢,他只是憋气地拼命扒饭,突然碗里多了一块排骨。他扭头,看到未来的弟弟正拿着公共筷子对他眨眼:“你刚才看了好几眼……是不是想吃这个?”

“不用你多管闲事!”郑经恶声恶气地说。

林梓荣却并没有害怕或者生气,他歪着头小声说:“你不高兴?你也不希望爸爸再婚吗?”

“你也不愿意?”

“嗯,本来是不愿意的。”林梓荣笑得眼睛弯成两个小月亮,“但是见到你我又觉得……有个你这样的哥哥挺好的,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啦!”

“咚咚!”郑经只觉得心脏突然开始乱跳,他从小野到大,跟别人的交流方式都是谩骂和拳头,从来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小男生,虽然恶狠狠地骂了句:“……你娘娘腔啊?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要自己打回去,哪有找人保护自己的!?”可心里却忍不住狂吼:“他娘的真的太可爱了!!!男孩子怎么能这么招人稀罕!?”

“啊……”林梓荣被骂了一脸,耳朵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脸颊,他眼圈有点发红,嗫嚅了一句:“对不起,我只是……见到你很、很高兴……”

“娘的受不了了!”郑经被萌得抓心挠肝,脸也红了起来,装模作样地伸手拍拍林梓荣的肩膀,呲牙一笑:“哎,算了,罩着你也不是不行,谁让咱们俩以后是兄弟了呢?”

从那天起,郑经就把林梓荣当成了自己人,是自己还不强壮的羽翼下必须要庇护住的珍宝。对于林梓荣的一切,他都有兴趣、都了解,比如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

“我弟啊?他数学考了100分呢。”听到有人问起林梓荣的成绩,郑经仰脸得意洋洋地说,结果招来众人吐槽:“卧槽,又不是你考出来的,你得意个屁啊!”“又不是你亲弟弟,你要不要这么上心!?”

众人正闹着,林梓荣笑呵呵地走进了教室。郑经一眼看到了他,立刻招手:“学霸,快过来!”

林梓荣立刻吧嗒吧嗒跑过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面包:“哥,妈打你那下是不是很疼?你没吃午饭就跑出来了啊……喏,肉松面包。”

“还是你知道疼人。”郑经没正经地挂在林梓荣身上,拆开面包往嘴里塞。

“林梓荣,你这次数学又满分?牛逼啊!”后排的同学探头搭话,“怎么着,你家有没有给你什么奖励?”

“什么奖励啊,他妈还把他当小孩子呢,抱着他的脸就啃了一口。”林梓荣还没吱声,郑经就已经抢答了。他在林梓荣脸上找了半天,看准一个位置,伸脖子“叭”得亲了一口,摊手:“喏,就像这样!”

“yoooo!”周围的同学看不下去纷纷起哄:“又来了,又开始!”“郑经,你他妈又亲林梓荣!”“你是不是恋弟啊我说!?爷爷的,眼睛要瞎了!”“郑经你放开那个林梓荣让我来!”

林梓荣脸红得像番茄,被郑经紧紧揽在怀里,垂着眼帘,抿嘴笑,不吭声。

也许是两个儿子的巨大成绩差刺激了妈妈,期中考试之后,郑经的后妈、林梓荣的亲妈就拿出了教育亲生儿子的势头来管理继子。每天放学她都会来校门口接两个儿子一起回家学习,从晚上8点到11点,不停做作业和习题。

郑经怎么可能乖乖听话?每天下午都爬墙逃学去网吧玩游戏。不成想这位后妈是真有毅力,她走访了学校附近的所有网吧、台球厅,留下自己的电话,并且放话:“郑经来你这上网你就给我打电话,举报成功一次我付你200块!”一时间,郑经成了网吧和台球厅前台眼里的小肥羊,一看他走近,大家的眼睛都闪着精光。

由于后妈每次来抓人都带着老师,导致其他逃学上网的学生也落入“法网”……郑经很快成为了“危险人物”,谁都不愿跟他一起逃学,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后妈就会蹦出来,后面带着一串教导主任班主任,然后就是办公室谈心、写检查和请家长。

没人跟郑经玩,郑经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也没意思,只好乖乖呆在学校里。幸好学校里还有萌萌哒弟弟抚慰心灵。林梓荣虽然是个学霸,却显然不介意哥哥是个学渣。他总是借同桌之便给上课看漫画的郑经望风,还能容忍郑经在自习课上枕着他的胳膊呼呼大睡。

郑经在学习里呆得时间长了,就有人觉得他老实了、变成了没牙的老虎。某天,他在一天内连续三次被同一伙小混混挑衅,终于没忍住跟别人动了手。这场打架引来了老师,老师把双方的家长都请了来。

郑经和小混混们一起,站在教导处里听训。教导主任说的还是各打五十大板的老一套,什么“无论怎么样动手就是不对……”郑经听得直翻白眼,却听她那个后妈突然开口:“动手的确不对,可先挑衅的那个责任肯定更大一些,他们要跟我儿子道歉。”

这句话把场面给镇住了。对面一位家长又好气又好笑,讥讽满满地说了一句:“凭什么要我们道歉?你儿子那是欠打!”

后妈言辞犀利地反驳:“他再欠打,再欠教育,都不劳你们费心。他再混蛋,再不争气,也是我的儿子——除非他为非作歹触犯法律,否则谁也没资格动他一根汗毛!你们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给我儿子道歉!”郑经只觉得这句话从耳朵一直钻到心里,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和幸福……他从小就是个坏孩子,每次闯了祸,他爸爸都会压着他的头给别人道歉,甚至曾经在别人面前打他的脸,他从来没有被别人保护过,他一直以为,拳头和脏话才是硬道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中年女人并不算高挑的身影,可以给人如此大的安全感……

一番口角官司之后,几个小混混终于还是因为挑衅郑经道了歉,郑经也承认自己不该动手、跟对方赔了不是。两伙人离开教导处,郑经跟在后妈背后走了一会,突然叫了对方一声:“妈!”

这是他第一次叫妈,他之前总喊对方“阿姨”。

后妈有点惊讶地回过头来,眼圈一下就红了,扑过来紧紧把郑经抱住,使劲儿揉了揉郑经的头发。

郑经乖乖被她抱着,心中暗想:“好温暖啊……果然只有这么温暖的好女人,才能教育出林梓荣那样讨人喜欢的孩子吧……”他这样想着,一抬头,看到林梓荣正站在前方拐角处。

林梓荣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吃惊、也有点困惑,他微微歪着头,眉头微蹙,直到对上郑经的目光,才缓缓扬起嘴角,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温暖得像天使一样的笑容。

打架事件之后,郑经乖了很多。他上课开始听讲,晚上认真写作业。看郑经那么争气,后妈也变得更有干劲起来。她托人弄了一套巩固初中知识的复习题,每天给郑经补课。为了不影响林梓荣的学习,他们两人把林梓荣留在房间里,自己则在餐厅补习功课。

数学单元考之前,后妈使劲儿抱了抱郑经:“儿子,加油!”她让郑经再看看错题,自己跑去林梓荣的房间,很快跑了回来,笑嘻嘻地说:“梓荣也在做题,我就没进去打扰他,你今天也不要打扰他了。”

“嗯,好。”

体贴的两人不知道,此刻房间里的林梓荣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刚才被轻轻推开的房门。他的眼眸黝黑深邃,似乎有什么阴郁的东西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面。转了转手里的笔,林梓荣用鼻子哼出一声轻笑,轻轻提了提嘴角。

数学单元考来了又走,成绩很快被发了下来。

“妈!”郑经抓着卷子冲进厨房,亮开,“61!及格了!”

“儿子你真棒!”后妈非常开心,拉着郑经又蹦又跳,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嘿嘿……”郑经被亲的有点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得意:“我真是太厉害了!看来我想学也是能学好的嘛~”

“那是,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弟弟当时见了你第一面就说,妈妈,我喜欢这个哥哥!你弟弟从小就是人精,眼光一项是最准的!对了,你弟弟呢?”

“梓荣在后面,我叫他过来。”郑经的心情依然雀跃,快步跑到门口,把刚换好鞋的林梓荣拉到厨房,“梓荣,给妈看看你的卷子!”

林梓荣脸色发白,嘴唇紧紧抿着,他犹豫了一下,才书包里拿出卷子,交到妈妈手里,卷子的左上角,是个红艳艳的98。

妈妈的眉头一下子皱紧,声音发紧:“怎么丢了两分?”

“腾答题卡的时候涂错了一个选择……唔!”林梓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妈妈抽了一耳光。

妈妈看起来像只发怒的老虎:“你怎么能这么粗心?你考试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单元考比期中考还退步,你不觉得羞耻吗!?”

“你这是干什么?!”郑经被妈妈突如其来的暴怒震惊了,眼看着林梓荣被打的侧脸红肿、眼泛泪光,心疼得把弟弟搂进怀里,比后妈还要大声,“98分你就打人,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后妈的胸脯上下起伏,拼命压抑着怒气:“林梓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该打!?”

林梓荣惊慌不安地缩在郑经怀里,两只胳膊紧紧揽着哥哥的腰,一边抖一边哭着说:“妈妈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妈妈对不起……”

“别哭别哭,跟哥走,别哭了!”郑经狠狠瞪了后妈一眼,前一段时间的和谐好像瞬间烟消云散,揽着林梓荣就往外走。

后妈站在厨房,表情变了几变,看着手里那张98分的试卷,难过地叹了口气,疲惫得捏了捏太阳穴。

那边,郑经带着林梓荣出了家门,在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下。

林梓荣哭得无比委屈,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学生,一边打哭嗝一边问:“我……嗝,我学习退步了,妈妈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哪有当妈的因为这个就不要孩子啊!”郑经好笑又心疼,“别哭了,丑死了。”

“我,嗝,我从来没挨过打……这是第一次……哥哥进步了,嗝,我却退步了……难怪妈妈生气……”

“哎……”郑经用手给林梓荣抹眼泪,“你妈也是,对你要求也太严格了点。不是我说,她的控制欲太强,争强好胜的……不过你别胡思乱想,你妈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你,你跟我不一样,我基础差当然进步快,你平时都考100的,没得进步只有退步啊!”

林梓荣的哭渐渐止住了,他也不是真幼稚,就是乍一下被打有点懵了。现在自己揉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嗯……道理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妈妈失望……她的想法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郑经揉揉林梓荣的头发,半蹲着把他抱住:“傻小子。你放心,你妈最爱的就是你!再说了,就算你妈不爱你了,你还有哥呢,哥疼你!”

“嗯~”林梓荣乖乖趴在郑经怀里,抱着他的后背,嘴角扯起一个有点诡异的弧度。

这次风波最后平稳地过去了。后妈安排郑经去上补习班,她把注意力都放到林梓荣身上——98分试卷后,她一直为太关注继子而忽略亲生儿子的事满怀内疚。郑经对此毫无意见,只是怕林梓荣再挨后妈的打,每次出门上课之前都要反复叮嘱弟弟:“妈要是打你你就来找我,听到没?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嗯?”

“嗯!”每当这时,林梓荣都笑眯眯地跟哥哥抱抱,然后在妈妈的陪伴下扎入书山题海……

两年之后,郑经和林梓荣一起走进高考考场,郑经的爸爸和林梓荣的妈妈给他们俩送考,两个大人紧紧抱了小儿子,然后有点疏离、十分客气地对郑经点点头:“加油!”

郑经也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他毕竟不是后妈生的,跟亲爸的关系也就那样,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始终有点尴尬……可他才不在乎呢,反正他有弟弟!于是他紧紧抱了抱林梓荣:“学霸,给哥点运气!”

“哥哥一定能考好的!我们一起加油~”

就这样熬过了高考。

高考结束之后,两个孩子一起在家收拾试卷、教材和复习材料,准备卖一批废品、二手书,给本来就不算大的房子腾腾地方。

林梓荣被妈妈叫下去端水果,郑经继续做在地上整试卷,整着整着看到了林梓荣那张98分的数学试卷。他有几分感慨,拿起来仔细审视,发现里面还夹着答题卡。出于高三生的习惯,他下意识地对照了一下试卷的选项和答题卡……

“嗯?”郑经的眉头皱了起来。试卷上所有的选择题答案都是正确的,卷面十分干净,显然作答者对自己的答案十分自信;答题卡上唯一的错误,正确答案应该是A,林梓荣涂了C,但是在A上面,有明显被涂过的痕迹……看上去就好像,林梓荣明知道A是错误选项,却故意改掉了一样。

郑经对林梓荣的一切,都有兴趣、都了解。开始发奋之后,林梓荣每次的卷子,他都会看、会研究。他知道林梓荣的答题习惯——他从来都是在试卷上修改错误,确认无误之后再涂答题卡,答题卡涂完之后从不改动的。

一个奇怪又可怕的猜测从郑经心中浮起来,让他的后背慢慢冒出冷汗:假如,林梓荣是故意改掉正确答案、丢掉两分、故意不考满分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还因为这两分挨了一巴掌,让我心疼了好久……妈也因为这件事愧疚了很久,对他上心了很多……等等?莫非……

“哥?”

郑经一个哆嗦,抬起头,就看到林梓荣正端着一盘西瓜,微笑着站在门口。他微微歪头,问:“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郑经的眼睛不自觉乱飘,不敢跟林梓荣对视,他抓紧手里的试卷,手心都在冒汗,“我在整理卷子……”

“我看看,哦,是这一份啊。”林梓荣把西瓜放在桌上,蹲下身看看郑经手里的卷子,轻笑出声:“很有收藏价值,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它,妈妈也许还是会把时间都用在哥身上,哥也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把妈妈当成亲生母亲吧?”

郑经的喉头耸动,咽了一口唾沫:“你……真的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林梓荣无辜得眨眨眼睛,笑得像个天使,他抱住郑经,撒娇地蹭了蹭彼此的耳朵:“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个家里,我最爱妈妈,而哥哥最爱我了~这样是最完美的,不是吗?”

郑经有点僵硬地被抱住,眼睛盯着那张98的试卷发了会呆,最后抬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林梓荣,像是抱住一件羽翼下的珍宝:“……嗯。”

……

两年前。

林梓荣听说哥哥打架,妈妈陪他去了教导处,于是到教导处接人。

他拐过拐角,正好看到他那个愚蠢的、缺爱的、严重弟控的哥哥轻声叫了一声:“妈。”

这是郑经第一次叫妈,他之前总喊妈妈“阿姨”。

而林梓荣最最喜欢的、把他当成世界中心的妈妈,有点惊讶地回过头,扑过去紧紧把郑经抱住,使劲儿揉了揉郑经的头发。

——他们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好像血缘至亲,好像毫无隔阂,好像他们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林梓荣停住了脚步。他有点吃惊又有点困惑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哥哥最喜欢、最重视的家人难道不是我吗?妈妈最疼爱、最重视、唯一的儿子难道不是我吗?

这时,郑经抬头看了过来,林梓荣跟他对视,缓缓地扬起嘴角,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温暖明媚的笑容:这可不行哦,就让我来修正你们的错误吧。这个家里,我最爱妈妈,而哥哥最爱我

——只有这样,才是完美。

三:[被主任塞跳蛋]爱,就是两个人一起吃成大胖子


媛媛妈一直秉着“女孩要富养”的理念,让媛媛从小到大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才刚上三年级,媛媛就成了全班最胖的姑娘。那时候媛媛小,脸蛋红扑扑,珠圆玉润,煞是可爱,邻居看了都要夸,说媛媛妈喂得好,媛媛抬头看妈妈,满面春光地笑。

可是稍稍长大一些,班上的女孩子开始穿漂亮的碎花裙,皮凉鞋,走起路来,随风摇曳,唯独自己,去服装店,买连衣裙,怎么都塞不进去,买短裙,肥胖胖的大腿露在外面,看起来既笨拙又狼狈。媛媛愁眉苦脸,妈妈就安慰她说,别人都穿裙子,你就穿裤子,你要鹤立鸡群,你要独树一帜。

媛媛听妈妈的话,大热天的还穿着齐脚的裤子,几个男生笑话她,她就哼哼转过头去,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难过,看着操场上那些嬉笑打闹的女同学,自己怎么都显得格格不入。

后来媛媛不爱去上体育课了,就坐在教室做作业,所以她作业比其他人都做得好,成绩比其他人都考得高,学生时代的成绩就像是一顶王冠,只要有了这顶王冠在,谁也不敢再随便取笑她什么了。

和媛媛一样不爱上体育课的还有胡豆,媛媛在教室做作业,胡豆在教室玩游戏机,胡豆每次“死掉”,都要一边骂天地一边拍桌子,媛媛觉得吵,走到他面前去叫他小声点,胡豆才不听,转个身继续玩自己的,媛媛拿起自动铅笔,朝着胡豆胳膊戳上去,胡豆叫着跳起来,说:“你有神经病啊!”媛媛不管,得意地笑,然后说:“你再拍桌子我就再戳你!”

那个时候胡豆矮小,媛媛又胖又高,胡豆看她要仰头,心里盘算着“好汉不跟女斗”,忍气吞声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一来二去,媛媛也忍不住凑过头去看,问胡豆在玩什么,胡豆把游戏机递给媛媛,教她上下左右怎么按,结果媛媛第一次玩就破了胡豆的记录,胡豆后来再也没突破那个分数。

媛媛第一次来例假也是在体育课上,那天她和胡豆坐在教室角落玩游戏机,媛媛起身,胡豆看见她白白的裤子上都是血,媛媛跳起来抓着胡豆大叫,胡豆晕血,看见就头晕。媛媛说,胡豆,我要死了。胡豆突然想哭,扶着媛媛说,我带你去找老师,你别死,死了就没人陪我玩了。结果老师表扬了胡豆关心同学,又把媛媛拉到一边做了生理课普及,媛媛从办公室出来,胡豆说,你怎么不去医院?媛媛红着脸,二话不说跑回了教室。胡豆还没弄懂,回家问他妈,他妈拧着胡豆耳朵说,小娃家家不学好,女孩家的事,你一天到晚研究啥!

一个暑假不见,胡豆突然长高了两个头,开学的时候,媛媛吓了一跳,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胡豆,不知道是从哪个星球偷渡过来的帅哥。媛媛想起那个年代,特别单纯,只要个子高一点,头发短一点,眉毛粗一点,皮肤黑一点,都是帅哥。而那个时候,因为媛媛吃得好,发育早,胸脯已经显露山水,200米体能考试,媛媛最后一个跑完,胡豆看着媛媛上下起伏的胸,不禁想到一句诗——波撼岳阳城。从那天开始,胡豆和媛媛说话,总不像之前那么自然了,稍一低头,就忍不住红脸,夜里睡觉,胡豆梦见媛媛,湿了裤子,早起躲在厕所里,一个劲地猛搓起来。

升了初中,两个人不同班,但媛媛还是经常来找胡豆玩,每次看见媛媛出现,班上男生都忍不住笑着说:“胡豆胡豆,你家大脸猫来了。”其他人一笑,胡豆就觉得尴尬,原本放学一起回家,后来也找借口推脱,丢下媛媛一个人走了。

媛媛身子胖,走路慢,一个人占两个人的道,放学路上总是能轻易地在人群堆里望见她,大家指指点点,都在背后笑她。胡豆听在耳里,心里不是滋味。

后来媛媛成了胡豆班上其他男生的笑柄,有事没事都喜欢拿媛媛开涮,说谁没出息,谁将来就只有讨媛媛当老婆,口气中带着嫌弃和轻蔑,胡豆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有一次班上几个男生打赌跑步,谁输了谁去亲媛媛一口,胡豆不想参加,皮子就说,你该不会是喜欢那胖妞吧,要是上个床,她得压死你。胡豆丢了书包就和皮子打起来,两人挂了彩,通了报,各自进出主任办公室写检讨。都说胡豆是为了媛媛大打出手,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了媛媛耳朵里,媛媛骂胡豆傻,胡豆苦笑道:“我总不能让别人把你当笑话。”

媛媛听在耳里,暖在心里,她知道胡豆对她好,也知道自己的胖给他带来了很多困扰。媛媛开始有些苦恼,她和妈妈说,自己是不是应该减肥了。妈妈顿了顿,问媛媛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媛媛摇摇头。妈妈又顿了顿,问媛媛是不是有人喜欢上了她。媛媛还是摇头。妈妈就安心地说,那你就别在意,胖点好,胖点有福气。妈妈摸着她的头说,不要在意那些眼光,真正在意你的人,不会嫌弃你胖。

虽然妈妈这么说,但媛媛当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开始偷偷减肥,妈妈早上塞的两个鸡蛋她只吃半个,剩下的带去给胡豆,中午吃饭只点素菜,忍着口水不去看别人的餐盘,晚上回家老妈给她盛鸡汤,她总是趁老妈去厨房端菜,又倒回小锅里,一个月下来,媛媛终于体力不支,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晕倒了。胡豆把她背到医务室,她悄悄把秘密告诉胡豆,让胡豆帮她保密,胡豆问她为什么要减肥,媛媛说,因为我当了十几年的胖子,想换个瘦子生活的方式。胡豆说,那你减肥也要注意身体啊。媛媛看着胡豆皱眉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媛媛生日,胡豆送了她一本书,媛媛说她不想要书,想要一条连衣裙。胡豆看着媛媛渴望的双眼,跑遍了整个小城也没有买到媛媛合适的尺寸。媛媛指了指墙上挂的一条,她说,那是我的目标。胡豆不理解,还是给媛媛买了,媛媛抱着连衣裙,笑了一整天。

高三那年,胡豆谈恋爱了,他只告诉了媛媛,对象是胡豆班的班长,又高又漂亮的女生,媛媛点点头,和胡豆说:“她是一个好姑娘!”胡豆笑着说:“你也一样!”胡豆这样一说,媛媛就笑开花,媛媛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讲:“她比我漂亮,我比她胖。”胡豆说:“但是你对我最好,比我妈对我还好。”

胡豆时不时要媛媛帮自己打掩护,因为是老同学,所以说出口都不会有人多问什么,问道胡豆去哪儿了,和媛媛去溜冰去了,问道胡豆去哪儿了,和媛媛爬山去了,问道胡豆去哪儿了,和媛媛去书店买书去了。媛媛和胡豆走得再近,也不会有人说他们在恋爱,大家都想,谁会爱上一个笨拙傻气小胖妞儿啊。

没多久,胡豆就告诉媛媛,他和班长打了啵儿。

媛媛淡淡一笑,即使是帮他掩护,也没有觉得不好。胡豆有时候很感伤,想着毕业了不一定能够和班长考到一所大学,媛媛说她会帮忙祈祷,每天每天写在纸上。胡豆问媛媛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媛媛羞赧地说,因为只有你不把我当笑话。

高考结束后,胡豆果真没有和班长考到一所学校,异地一个月,胡豆就和班长分手了。胡豆说想自杀,媛媛立马从上海飞到北京去看他。胡豆失魂落魄,媛媛拿了零花钱请他吃大餐,媛媛说,从小我妈讲,爱吃吃,爱喝喝,把美食都吃进肚子里,把烦恼都拉出来。胡豆被媛媛逗笑了,胡豆看着媛媛说,媛媛,你瘦了。媛媛摸着自己的脸,略显开心地问,真的吗?胡豆点点头,媛媛又给他夹了一块肉,她说,你快吃,全吃了,吃完你就开心了。

胡豆问媛媛大学有没有恋爱,媛媛摇摇头,胡豆叹了一口气,媛媛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走了两步,又叹了一口气,媛媛说,你有啥就讲,不要憋在心里,久了要成病。胡豆问媛媛,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媛媛说,不知道。胡豆说,你也不要太挑,遇到好男生,就不要放手了。媛媛点点头,胡豆一开心,媛媛就放心了。

从那次起,媛媛一有空就从上海飞北京找胡豆,有时候胡豆觉得媛媛比他还熟悉北京,胡豆对媛媛说,你不要老是来北京了,也让我去去上海。媛媛去北京,胡豆来上海,来来去去,胡豆便忘了班长的事,两个人也游玩了不少地方。媛媛说,你好了,我就放心了。媛媛告诉胡豆,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胡豆哽了一下,媛媛继续说,他是个好男生,我不想放手了。

胡豆急忙问道,靠谱吗?

媛媛说,靠谱。

胡豆又问道,用心吗?

媛媛点头,用心。

胡豆紧接着问,确定吗?

媛媛没有说话,抱着胡豆亲了他一口。

胡豆还没有反应过来,媛媛已经笑开了花。

媛媛和胡豆在一起之后,媛媛问胡豆,还想班长吗?胡豆喜欢开玩笑说,想,怎么不想,好歹是初恋啊。媛媛也不生气,说,那你快去追回来!胡豆才放下身段抱着媛媛说,班长是别人的班长,媛媛才是胡豆的媛媛。

虽然话这么说,媛媛还是会发现胡豆在看电影的时候惊叹那些身材好的女明星,也会在逛街时时不时流连忘返那些“胸相毕露”的广告。

那些日子,媛媛突然加大了减肥的强度,胡豆见她一次,她就瘦一圈,两个人一起吃饭,媛媛几乎不进食,后来胡豆才知道媛媛得了厌食症。她稍稍多吃一点东西就想吐,曾经那圆圆胖胖的脸一下子不见了,面色越来越惨淡,后来一次来北京,直接倒在了机场。胡豆一把背起媛媛,跑着去拦车,那一刻胡豆发现,在他背上的那个小胖妞原来已经那么轻了,他突然感到害怕,就像当年媛媛第一次来例假时一样。

胡豆,我要死了。

你可不能死啊,死了没人陪我玩了。

媛媛醒来的时候,胡豆已经整整两夜没有睡了,胡豆红着眼,流着泪,抱着媛媛亲了一口。胡豆说:“你不许减肥了,你要给我胖起来!”媛媛咬着嘴唇说:“你不是喜欢班长那样的女生吗?”胡豆气得跺脚,说:“从今天起,我跟你一起吃,让我跟你一起胖!”

毕业那天,胡豆站在队伍的后面,一个人要占两个人的位置,硬是把寝室那个瘦骨伶仃的家伙挤到了镜头外边。大家伙儿都笑胡豆说:“你这样子,简直堪比孕妇。”胡豆摸着头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媛媛和胡豆的结婚照看起来就像是龙凤胎,这对胖乎乎的情侣终成眷属,有时候朋友几个笑道,电视里的情侣都是努力奋斗一起减肥变得更美,只有你们俩,傻乎乎地越来越胖。

胡豆常常揽着媛媛的腰,漫步在小区内的林荫小道上,街坊总是乐呵着说,那胖胖的两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明明不是新婚了,男人还是会时不时背着女人跑,嘴里念叨着,没瘦没瘦,很好很好。

我们总是向往那些美好的人或事,而真正伴随自己的,恰恰是那些平凡而不起眼的细小尘埃,爱一个人,不是完完全全地爱他的优点,而是恰如其分地接受他的缺点,更重要的是,比起成为闪耀夺目的另一个你,不如成为心爱人眼中最舒适坦荡的自己。

四:[被主任塞跳蛋]夺命电话


第一章 查不到的电话

1

离晚自习结束时间还有五分钟,高二七班就有许多同学收拾好了书包。同学们这样猴急,并非因为厌学,而是要抢车。

每晚九点前后,也就是晚自习结束时间,城里一些公交车、长安车便会准时停在校门外等候学生们放学。虽然车辆不少,但还是供不应求。有很多学生因为抢不到位置,而被迫在校门口等候新的车辆。这种等待是很辛苦的,有时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车,却又被别人捷足先登。一些不耐烦等车的同学,则会选择边走边等的办法。这种学生一般都是住处离学校不是太远,边走边等,反而机动性较大,如果走了很大段路,才有车辆追上来,这时他们会根据自己离家的距离和心情,决定还要不要上车。不过,大半步行的学生都是不用乘车的走读生。

离下课还差三分钟时,一名女同学背起书包,肆无忌惮地开了教室后门,匆匆离去。

陆政文呆了一下,还没决定要不要跟进,又见两位同学起身而去,于是不再犹豫,背起沉重的书包,出了教室。

到了教学楼下,只见一些其他年级的同学正嘻笑着向校门跑去,他也加入进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向校门。

校门外的街道边,已排起了接学生的车辆长龙。公交车、长安车加起来有七八辆,而且还有四五辆摩托车也想分一杯羹,正试图穿插到这条长龙的前面去。

陆政文虽然跑得快,但还是有不少同学先他上车,等他冲下校门前的一坡阶梯时,前面的两辆长安车已经载满学生开走了。现在排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公交车,车上已坐了一位男生,陆政文看了那同学一眼,上了后面一辆长安车。

他这样做,是因为公交车较大,就是不超载,也要坐二十多人,何况城里的公交车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超载。每次接学生,不把车塞得脚都站不下了是不会开走的。因此一些有经验的学生,往往优先选择车型较小的长安车。

陆政文在后排靠车门的座位上面坐下来,刚一坐下,他就发现旁边位置上,有一个客人遗失的手机!他迟疑小会,悄悄将手机塞入了裤兜里。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小心,大大方方地将手机拿在手里,并将手机关机,司机也不会注意,现在使用手机和小灵通的学生很多,司机决不会怀疑他是在车上拾到的。

不到一分钟,终于响起了下课铃声。大批学生鱼贯而出,象抢金子一样,冲向校门下面的车辆。

结果事情不似陆政文预料那样,大半同学首先选择的是前面那辆公交车,只有两名女生进了他这辆长安车。陆政文不禁苦笑,但想到自己因为上了这辆车,而白白拾到一个手机,仍觉得大于失。

前面那辆公交车很快便开走了,陆政文这辆长安车也已坐满,司机不顾同学们的催促,又等了半分钟,见没人愿意再挤进来,只好开车离去。

十分钟后,到了红旗街路口,陆政文下了车。

从路口到他家,还需步行五分钟,但因为这条小街不在主干道上,长安不开进去,所以只能安步当车。

他家所住这条老街的尽头是个很大的农贸市场,夏天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混合着菜市场和垃圾、污水沟的怪味。道路两边,全是一些生意不死不活的小馆子和经营杂货、副食类的小门面。住在这条老街上的人,大半是社会地位不高的居民,也有一些人家里有钱,将原来的旧房改成了小洋楼,但设计毫无美感,一看其奇形怪状的外观,便不难想象这些房屋的主人都是一些寸土必争的小市民。

陆政文家就在菜市场旁边一栋五层楼高的旧式楼房里,它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原是糖酒公司的家属楼,糖酒公司在七十年代时还是一个很吃香的单位,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开放,很快就成了被淘汰的对象,如今这家公司早已不存在了,工人们也都已各奔前程。陆政文的外公是糖酒公司的司机,公司解散后,不几年就得病死去。八年前,他的父母离婚了,爸爸不久便组织了新的家庭,并于六年前迁到外地去了。所以现在只有他跟妈妈两人还住在这栋老式楼房里。妈妈在一家水泥厂上班,每月工资2500元左右,家里经济比较拮据,因此妈妈一直没有满足他想要买一部手机的愿望。

回到家后,看见妈妈不在家,他也没有奇怪,因为妈妈每到月底都要加几个晚班。他回到自己卧室,放下书包,在床前桌边坐下来,这才取出手机来看。

只见这部银灰色的手机的屏幕下面有个品牌标志:Motorola中国。

他虽然没使用过手机,但也知道摩托罗拉是一个闻名世界的品牌。发现自己所拾手机竟然是名牌手机,心里更加激动。

“这部手机肯定要比妈妈的手机好许多,我反正不能用,干脆送给妈妈算了。”

“不晓得这个手机能卖多少钱?要是能卖个千把块钱,我就可以买台二手电脑了!”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理这部手机才好。

发呆小会,他又接着查看手机里的内容。他首先翻看了手机里的“联系人”,里面大约储存有十几个电话号码,有些是名字,有些是称呼,比如“爸爸”、“妈妈”、“爷爷”、“王经理”、“任科长”之类。

浏览完这些个人隐私后,他正想查看一下这部手机有些什么功能,忽然,手机响了!

他吓了一跳,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先关了手机。“会不会是手机的主人,为了寻回自己的手机而打进来了?”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来电铃声是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虽然这首歌也是他很喜欢的歌,但在静夜中忽地响起,还是让他有一种莫明的慌乱甚至恐怖感。

他犹豫一会,觉得现在关机太明显了,但任由铃声在屋子里唱个不停,听着又很心虚,于是将手机塞入枕头下。

铃声一塞入枕头下就断了,他吁了口气,重又将手机取出来,这才发现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的字样,看来他刚才在慌乱中误按到接听键了!

“喂

五:[被主任塞跳蛋]只赔不赚的道理


大学毕业后,我在家暂时待业。

父亲为了给我联系工作,整天忙前忙后,还要给人家大包小包的送礼。我心里就有一点愧疚,就想找一份临时工干,这样也可给家里解决一点负担。父亲似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我有一个战友,他现在是县人大主任,他刚开了一家酒店,正缺人,我跟他说起你,他说如果你愿意,明天就上班。”

我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也算是专业对口,我就爽快答应了。

老板姓钱,因他和我父亲是战友的缘故吧!我不叫他钱老板,而叫他钱叔叔。钱叔叔对我非常关照,上班的第一天他就任命我为总经理,并且还让我负责管帐。钱叔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顾客是上帝,所以我们要以便宜实惠、量足、味好来赢得顾客。”我点了点头。

我把书本上学的理论知识运用在实践中,由于我的管理有方,第一个月,除掉所有的开支,还挣了几千块钱。当我把帐上的情况给钱叔叔汇报时,他有点不高兴,他说:“顾客是上帝,我们要把更大的利益让给顾客,这样才能拉拢更多的回头客,做生产要从长远的利益去考虑。”

我想钱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第二个月我就抓菜的质量,并且推出全市最低的价。果不然,酒店的生意很红火,每天吃饭的人很多,所有的座位头一天就被人提前订好了。

月底我清帐,这次收支基本平衡。我把这一情况给钱叔叔汇报时,钱叔叔严肃地说,“顾客是上帝,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下个月只准你赔,不准你赚钱。”

我好纳闷哪有做生意不想赚钱的?既然钱叔叔发了话,我只好按他的要求去做。第三个月一核算,这次却亏了10000元。我把这一结果告诉钱叔叔时,我已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没想到的是,钱叔叔听了我的汇报后,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他笑着说“你干得好,咱们是先赔后赚,下个月继续这样干下去。”钱叔叔说完后塞给了我一个红包。

第四个月又亏了10000元,第五个月又亏了10000元。我对钱叔叔说:“这样亏下去也不是办法呀!”钱叔叔笑着说:“没事,做生产不能只顾眼前。”我说:“我在你这里,能力得不到体现,可以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我决定辞职。”钱叔叔嘿嘿一笑,“你既然要走,我不勉强你。”

不久,我去了南方发展。

一年后的春节,我回家过年。这一天,钱叔叔来到我家,这次他是开着一辆豪华的小车来的。当我问起他的酒店时,他说今天不谈工作,然后端起酒杯说,喝酒。我父亲也说,喝酒。两人便聊起往事,边喝边聊。钱叔叔心情好,便多喝了几杯,钱叔叔喝醉后,说话就开始吞吞吐吐,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酒店吗?其实开酒店是个幌子,我当局长和人大主任时就捞了不少钱,这些钱我一直不敢用,怕引起人们的怀疑,我就开酒店制造假象,只赔不赚,这样我的生意就越做越好,别人就以为我赚了不少钱。这样就可以大胆地去买别墅,买小车……

我明白了钱叔叔开酒店只赔不赚的道理,就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六:[被主任塞跳蛋]入髓音


周凯赶到案发单位的时候,其他同事和法医正在案发现场进行取证。

周凯拨弄了一下前额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把黄虹叫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黄虹压低声音说:“密室放煤气自杀,表面看来跟前两宗案子一模一样!”

周凯皱皱眉头,连续两晚的通宵已经逼出了他的黑眼圈。法医这时已完成了取证,他马上走上前问道:“小胡,死者什么情况?”

法证科主任胡立刚脱下手套,边在登记本上做着记录边说:“死者黄有富,四十三岁,广州本地人。尸体上没有明显伤痕,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二十分,死亡时神情怪异,似乎曾受过严重惊吓。门窗没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初步认定是自杀。”说完,他把嘴巴凑到周凯耳边低声说:“已经是第三宗了,真邪门,你得抓紧时间破案呀!”

周凯点点头,自个儿走到房子外面察看周围环境。他燃上一根烟,仔细观察四周一切细微的角落。他疲倦地靠在墙上,回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两宗命案:死者同样都是中年男人,同样是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放煤气自杀,案发时同样下着大雨……

工作人员完成了所有调查取证后离开了案发单位,周凯催促着黄虹:“赶紧回局里把之前两宗案子的资料拿给我,明天上班前必须弄出个头绪来!”黄虹见他双目布满红丝,想说些什么,周凯一转身已跳上了警车。

周凯面前摆着两份档案,是上周发生在市里的两宗疑似自杀的命案。

6月17日,下午四点十分,死者徐永强在家中放煤气自杀,案发现场没有被盗抢迹象。据调查死者38岁,某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已婚并有育有一个儿子,平时工作较轻松顺利,无负债,无家庭病史、无情感问题,生活压力不大。

6月20日,晚上七点三十分,另一名死者刘志杰也是在家中放煤气自杀,案发现场同样没有被盗抢迹象。刘志杰是某通讯公司高级管理人员,今年43岁,已婚并育有一个女儿,在公司担任重要职位,收入可观、无负债,无家庭病史、无情感问题,家庭和睦,生活压力不大。

周凯反复看着两份档案,两名死者存在一些相似之处:都是成年人,有家室有儿女,工作稳定,生活无忧,而且均无负债、无滥赌嗜毒,仇杀的可能性较低。两人都是上班一族,出事前两周内均没有离开过广州。在现场调查取证时没有发现死者留下遗书或藏有关于自杀类的书籍,证人的供词里也没有提及到死者死亡前出现行为异常的情况。

黄虹敲了几下门,见周凯没应声便轻轻推开房门,周凯正在出神地看着材料,竟浑然不觉。

黄虹笑了一下,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桌面上,打趣道:“看你那专心的样子,恐怕小偷来到跟前你还察觉不到呢!”

周凯这才回过神来,使劲揉了揉眼睛说:“晚上那案子的资料做好了吗?我要把三宗案子联系在一起做个比对,或许能找出点线索。”

黄虹摇摇头说:“芳姐正在做,你稍等一会儿吧,趁有时间赶紧休息一下。”

周凯喝了一口咖啡,看看电脑液晶的右下方,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他惊讶地问:“都一点钟了,芳姐她们还没走?”

黄虹点点头说:“都在呢!大伙知道你最近任务重、压力大,所以加班加点的给你整理材料,大家都想快点儿破案!”

周凯轻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平时没啥事的时候大家都喜欢钻点空子,没想到真到了紧要关头,个个都比我积极!”

黄虹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呀,电视、报纸、网络上天天都在议论这两宗案子,沸沸扬扬的搞得比北京奥运还要热闹,网络上已经有很多猜测和不满了,他们哪里还能闲着?”黄虹这几天也没休息好,一脸的憔悴显而易见。

周凯伸了个懒腰,说:“这样才好嘛,他们老说在刑侦队里碰不到大案,现在有机会让他们好好表现一下了。”就在这时,芳姐送来了最新的材料,周凯马上召集全队人员开会。

刚走进会议室,周凯就发现刑侦队的五位同事个个面容憔悴,头发蓬乱,忍不住笑道:“太好了,今天终于让我看到你们最真实的一面了。”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说:“黄虹,给大伙买点好吃的宵夜,泡几杯咖啡,今晚大家就在这儿过夜吧!”

胖子程朗连忙叫苦:“周队,开完会我可以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吗?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

一旁的芳姐马上掩住鼻子,笑骂:“怪不得今天办公室里总是透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原来是从这头猪身上发出来的!”

周凯知道大家这几天都忙着为案子找线索,连回家陪家人的时间都牺牲了,心头一阵激动,点点头说:“大家再坚持一阵子,我相信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很快破案的,到时候我请大家到大酒店好好地撮一顿!”

周凯是广州市公安局刑侦一队的队长,也是历来最年轻的队长,别看他只有三十岁,破获的案子却多如牛毛,在局里早有“广州福尔摩斯”的美誉。

黄虹很快就把宵夜买了回来,大家边吃边听周凯分析案子。正说着,法医胡立刚急匆匆地跑进会议室,把一份档案交给周凯说:“周凯,有重大发现!这是最新的解剖结果,原来两名死者都不是煤气中毒引致死亡,死因是急性心脏衰竭!”

周凯马上睁大眼睛问:“急性心脏衰竭?他俩不是都没有家族病史的吗?”

胡立刚点点头说:“这是最可疑的地方,两名死者生前都没有心脏病史,以我们的经验看,很可能是死者心脏在死亡前受到极其猛烈的刺激,在不堪负荷的情况下窒息致死。”

周凯马上摇头说:“不对,不对。如果说死者是死于急性心脏衰竭,他们怎么还有气力开煤气、关好所有门窗?”

胡立刚说:“急性心脏衰竭虽然发作时间比较迅速,但一些意志力强的死者在脑死亡前仍然能保持意识清醒并且可以控制肢体活动,不排除死者在最痛苦的时候打开煤气伐、造成自杀场面的可能性。”

听完胡立刚的分析,周凯又陷入了沉思:这两人都没有心脏病史,是什么事情令他们突然震惊或者兴奋,竟能迅速引发心脏衰竭?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是什么力量驱使他们不怕死亡、支撑着关好门窗、打开煤气,造成自杀的假象?又或是,他们原本就打算放煤气自杀,在煤气中毒前突然受到猛烈的刺激、心脏无法负荷而“提前”死亡?这两名死者到底是真的要自杀,还是有人在他们死后故意把事发现场布置成自杀的假象来迷惑警方?

胡立刚离开后,众人发表着各自的观点,周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努力把散碎的线索糅合在一起。忽然,他像记起什么似的大叫:“死者的电话通话清单在哪儿?”

黄虹把一叠厚厚的资料递上来说:“这是两名死者的手机、家庭电话、公司座机近两个月的通话清单。我们查看了很多次,也对一些陌生的可疑号码进行过回拨,没特殊发现。”

周凯边翻看记录边说:“你们只关心号码,却没有关心通话的时间!”

程朗忽然叫道:“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死者在死亡前可能接到过电话、听到令他震惊的消息而使心脏出现突发性衰竭呢?”

周凯仔细地翻查每一条通话记录,却发现两名死者在死亡前半小时里根本没有呼出或接听过任何电话!

“难道他们在死亡前看到电视或者网络上散播了什么令他们震惊的新闻?”队员黎超华突然提出这样的假设。

程朗想了一下说:“最近好像没有什么爆炸性的新闻呀!况且两名死者死亡时间不一样,如果说他们在各自自杀的时间里看到同一段新闻而导致心脏衰竭,这种可能性比较低。”

周凯说:“我们不能忽视任何的假设,可能性再低的事,也有可能是最重要的线索!芳姐,你尽快搜集一下近期比较引人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最好能拿到这些新闻在电视和网络上发布的时间!”

各位队员早已眼皮沉重、哈欠连连,周凯看一下手表,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于是他关掉投影仪对大家说:“各位,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大家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虽然案件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他不想一众手下跟他一起熬通宵,万一把身体都累坏了,还有谁去查案呢?

大伙都离开了会议室,周凯还是不死心,反复研究着几份电话清单,把一些只出现过一两次的不寻常号码用红笔圈了起来。

“还不走?你已经几天没回家了!”不知什么时候,黄虹又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周凯头也不抬,随口应道:“你先走吧,我没事,喝两杯咖啡就好。”

黄虹走到他面前,有点生气地说:“就算是机器人也要充电呀,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忙,很容易累垮的!”

周凯仍然只关心清单,“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赶紧回去吧,明天九点前必须回来报到!”

黄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清单,瞪着他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了,但请你不要连累了我们!”

周凯有点懵了,一时没听明白她的话。

黄虹振振有词地说:“你要是累病了,谁来领导我们破案?这宗案子在互联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市民已经开始质疑公安的工作能力了,要你连你都倒下的话,我们怎么破案,怎么跟市民和领导交代?”

周凯觉得她的话好像有点道理,但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伸手就要把清单夺回来,“你别管我,我没时间了,再不抓紧的话,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黄虹把清单收在身后,紧紧地盯着他说:“周凯,你就听我一次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做,好吗?”

周凯看着黄虹那关切的眼神,依稀想起了以前在警校里一起学习的岁月。他比黄虹大两岁,在警校里是同班同学,两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好朋友,到了工作岗位上后更是合作无间的好拍档。

黄虹见他愣在原地,赶紧把他往门外推,“赶紧打车回家,这清单我先替你保管,明天再给你看!”她太熟悉周凯了,如果让他把清单带回家,准会又是一个通宵。

周凯摸摸下巴刺手的胡子,无奈地笑道:“工具都被你没收了,我还能做什么?就依你一次吧,我也该回去刮刮胡子了!”

众队员回到局里的时候,周凯已经在办公室里忙开了。

胡立刚送来了黄有富的解剖结果,死因跟之前两名死者一样,都是急性心脏衰竭致死,这倒是周凯意料之中的。

从已经掌握到的线索来看,可以初步断定三宗命案是同一性质,或者可假设是同一凶手所为。这三名死者素不相识,工作行业、家庭背景均不相同,肯定存在一定的利益关联才会令他们产生轻生的念头,又或是说招来杀身之祸。

周凯又查看过黄有富的手机、家庭固话和公司座机的通话清单,发现三名死者的清单中没有出现过相同的号码,而且三人也没有互相拨打的记录,由此可以推断:三人生前的确没有任何关系。

连最新的线索都没了下文,周凯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就在这时,黄虹兴冲冲地走进来报告:“刚才银行把死者户口的流水账传真了过来,发现前两名死者本月有多笔汇款记录,其中有一笔是汇到中国银行的同一个账户上,我们已经要求银行提供这个账户所有人的资料,很快就会有结果!”

周凯砰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大胆推断三名死者有共同利益关联的论证很可能得到证实了!他抢过传真,上面清晰地显示徐永强和刘志杰分别在6月17日和6月20日向同一个银行账户汇出人民币8671元,而这个时间,正是两人自杀身亡的日子!

银行的查询结果很快就传真了过来,户主叫李向东,湖南长沙人,身份证上显示出生日期是1983年7月4日,开户时登记的住址是广州市海珠区客村某小区,手机号码是137XXXX2014。黄虹试着拨打这人的手机,报空号。周凯马上让芳姐去人口管理处查一下这个人的基本资料,而且迅速作出了行动部署:一旦查到这人的现住址和单位,马上出动把他带回来详细问话,即使这人不是凶手,也会是本案的关键人物!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芳姐匆匆地跑回来,手上拿着一张表格,一进门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太邪门了,太邪门了,这……这李向东,去年已经死了!”

“什么?已经死了?”程朗惊叫着从座位上跳起来。

芳姐喘着粗气,继续说:“李向东两年前从湖南来广州打工,一直在广州阳光假日酒店里当电工维修员,去年10月12日在工作中不慎触电死亡!”

“难道是他的鬼魂回来索钱?”程朗怪叫着说。

“别瞎说,世界上哪有鬼?”周凯骂了一声,看着手上的人口资料报告,沉思了一会儿后打开电脑,在互联网上查询有关这宗意外的资料,确实找到了相关的报道,跟芳姐说的完全吻合,而且有部分网友还披露李向东死后没有得到酒店的赔偿,替他鸣不平。

周凯默不作声,又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他绝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很可能是凶手偷了李向东的银行卡对两名死者进行勒索和诈骗。他拿出徐永强和刘志杰的电话清单,按汇款日期和时间仔细地搜索着可疑的电话号码。

徐永强的汇款时间是6月17日上午9:36分,汇款前四分钟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那是他老婆的号码;汇款二十分钟后拨出另外一个电话,是他所在公司的总机;十五分钟后又接到另外一个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回拨后对方称是深圳市某电子厂的业务员,经常四处打电话招揽生意;直至晚上七点钟才呼出另外一个电话,回拨后报空号。

刘志杰的汇款时间是6月20日中午12:33分,那天早上他一共接过八个电话、呼出五个号码,回拨后发现全都是他的客户和同事。汇款后也拨出过十多个电话,基本上都是客户或朋友,只有一个在下午五点钟左右呼出的号码是空号,但这个空号却不同于徐永强呼出的那个。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了,他一把抄起话筒,马上听到那头的人迫不及待地说:“周凯,我是林局。那三宗自杀案查得怎么样了?有最新进展吗?刚才电视台的人又来采访啦,网上甚至有人把这事说成与恐怖分子有关,搞得全社会人心惶惶!现在我命令你,明天中午前组建一个特警组专门侦破这几宗案子,动用一切可动用的人力物力,务必在一个星期内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把凶手缉拿归案,知道吗?”

这是局长的命令,周凯当然要服从,可是以现在掌握的证据,该从哪里着手调查呢?现在唯一的线索是李向东,虽然人已经死了,但调查也应该从他身上开始,他立即叫上黄虹和程朗到阳光假日酒店进行取证。

周凯找到了酒店的大堂经理邓贵斌,表明身份后便问:“李向东是不是你们酒店的员工?”

邓贵斌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听周凯问起李向东,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迟疑,支吾道:“是……是的,不,以前是,现在他已经不在我们酒店了。”

周凯发现了他的异常,不动声色地说:“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邓贵斌吞吞吐吐地说:“他去年10月份……上班过程中,由于……由于工作疏忽,触电死了。”

“能说一下他死亡时的经过吗?”周凯继续追问。

邓贵斌连连摇头说:“我那天刚好休假不在酒店里,对这起意外一无所知,要不我带你去警卫室问一下保安吧!”

周凯点点头,跟他来到酒店的警卫室。

警卫室里两名保安正在品着功夫茶,一见经理驾到马上起立,邓贵斌向他们挥挥手说:“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他们来调查去年李向东意外死亡的经过,当天你们是谁在值班的?”

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保安说:“那天是我值的夜班,李向东出事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看监控画面,他是在客房里触电死亡的,客房里都没有摄像头,所以我们没法提供事发经过的录像。”

“那他进入房间前和被抬离客房的录像,你们都有保存吗?”程朗问。

老保安挠挠头说:“酒店的监控录像通常是隔月清理的,去年10月份的录像早就删除掉了!”

周凯说:“李向东出事之后,你有没有马上赶到现场?”

老保安点头说:“有,当然有啦,当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大堂的几个保安都上去了,场面够哄动的!”

邓贵斌朝他瞪了一眼,似乎怪责他说得太多。

周凯又问:“你到达案发现场后见到了什么?你仔细地想,详细地说,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又回头向邓贵斌说:“邓经理,谢谢你的配合,你贵人事忙,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邓贵斌嘴唇动了几下,想对两位保安吩咐几句,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凯向黄虹打个眼色,黄虹点点头,尾随着邓贵斌离开了警卫室。

周凯泡上一壶茶,对那名老保安说:“大叔你别紧张,慢慢想,仔细想,你进入客房后第一眼看到了什么?”

老保安马上回答:“我当保安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看到死人,那天晚上的情景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一接到楼层服务员电话马上就赶到1707房,就是李向东出事的那个房间,我见到李向东平躺在电视机前的地上一动不动,房间里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吓得直哆嗦,其他的服务员更是怕得不敢走进房间……”

周凯打断了他的说话:“你是说你赶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就只有李向东和两位客人?”

“是的,我还记得那女客人只穿着一件睡衣,抱着那男人不停地哭,那男人估计也吓得够呛,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老保安说。

周凯又问:“当时李向东在酒店担任什么职务?为什么会进入客房呢?”

老保安说:“他是电工,客房里的电器、水龙头等设施出了故障都要他去维修的。那天前台接到1707房的客人投诉说电视机坏了,就派李向东上去看看,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触电死了,唉……”

周凯倒上几杯茶,递了一杯给老保安说:“你到了现场之后是怎样处理的?”

老保安接过茶说:“我让其他服务员马上报警和叫救护车,可惜当我探李向东鼻息时发现他已经断气了。于是我叫两位客人先离开房间,再跟其他几个保安站在房间门口守着案发现场,这时候隔壁好多客人都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邓经理让服务员赶紧对客人做安抚工作……”

“邓经理?就是刚才带我们进来那位先生吗?”周凯打断了他的话。

“就是他,邓贵斌邓经理嘛!”老保安说完才一口把茶喝下去。

周凯跟程朗对望了一眼,继续问:“邓经理在这里干了很长时间了吗?刚才见他在外面指导服务员工作挺威风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年轻保安接口说:“嘿,邓经理是咱们酒店的老臣子了,长的不说,至少干了十年,酒店上下除了老板之外谁都怕他三分!”

“哦,他这人很凶吗?为什么你们都怕他?”程朗问。

“凶是一个原因,最主要是忌惮他的身份,酒店里的人都说他是老板的私生子,虽然他只是挂着大堂经理的头衔,却掌握着酒店里每个人的生杀大权,所以很多小姑娘被他揩了油都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小保安说。

“他这人很好色、经常对服务员毛手毛脚?”周凯问。

“是啊,我在楼层巡查时都碰到过好几次了……”小保安正说得兴起,老保安连忙抢过话头说:“同志,咱们还是说回李向东的案子吧,你们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周凯又替他倒上一杯茶,说:“你知道李向东以前在酒店里跟谁最谈得来吗?他有女朋友或是老婆吗?”

老保安侧过头去想了一阵子才说:“我跟他不熟,只知道他是湖南长沙人,没结婚,有没有女朋友可就不知道了。他这人不爱说话,平时没活干的时候喜欢呆在机房里,有时候也会到后楼梯或是天台抽抽烟,也没见他跟哪个人特别谈得来,正宗的独行侠。”

“什么独行侠?他跟大宝最要好!”小保安突然说。

“哪个大宝?”周凯紧张地问。

小保安说:“大宝就是网络技术部的张大宝,负责整个酒店宽带网络、电脑程序、监控录像、长途电话等工作的,算是管理阶层了,他跟李向东是同乡,平时挺关照李向东的。”

周凯一下纵起身来,“你马上带我去见这个张大宝,马上!”

在小保安的带领下,周凯和程朗来到酒店二楼的一个小办公室。透过玻璃门往里看,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电脑前打着电话,小保安介绍说:“里面的人就是张大宝,你们等他打完电话再进去吧,我还要回去看监控,就不陪你们了。”

周凯谢过小保安,对程朗说:“待会儿张大宝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仔细记录下来,一个字都不能漏掉!”

张大宝察觉到门外来了客人,张开右手掌向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又说了约莫一分钟才挂上电话。周凯见他说完电话,推门进去说:“请问,你是张大宝先生吗?”

张大宝连忙站起来说:“我是张大宝,请问两位是?”

周凯仔细打量张大宝,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平头,大眼睛,穿一件湛蓝色的衬衫,显得精神奕奕,他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广州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叫周凯,这位是我的同事程朗。我们来调查去年10年月份发生在贵酒店的一起命案,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

“命案?”张大宝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酒店没发生过杀人案呀?”

“不是杀人案,是工作过程中意外触电死亡的案件,死者叫李向东,案发日期是2008年10月12日!”周凯缓缓说道,双眼紧紧盯着张大宝。

张大宝的脸上马上现出一股隐隐的悲戚之情,他转过身去给两人倒上两杯开水,说:“李向东出事之后我们已经向派出所录过口供,两位可以去越秀区公安局翻查这些资料,我没有什么新线索可以提供的。”

周凯笑笑说:“表面的证供我们当然可以拿来看,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想了解一下李向东平时的为人,还有他以前的生活。听说你跟他是老乡,跟他的感情不错,应该知道他不少事情吧?”

张大宝叹了口气说:“我跟他都是长沙人,还是来自同一个县的,感情自然比其他人好。虽然他是电工,职位比我低,但我一直把他当大哥般看待,他在广州的朋友不多,又没有女朋友,所以我平时对他特别关照。”

周凯点点头说:“对,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你觉得李向东这人怎样?或者说,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张大宝说:“李大哥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太冤了……”

“不明不白?他不是在工作中不慎触电身亡的吗,你怎么说他死得不明不白?”周凯立刻追问。

张大宝抽了几下鼻子,伤感地说:“以李大哥多年维修电器的技术和经验,怎能随随便便的就触电而死呢?他每天上班前都做足了准备功夫,安全帽,工业手套,测电笔,测压计,每样工具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试想想,一个这么老练、做事这么有条理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程朗突然问:“这么说,你认为李向东不是触电死的,而是另有隐情?”

张大宝马上驳斥他的假设说:“我只是觉得以李大哥的身手和经验不会犯这类低级错误,事发的时候我已经下班了,客房里又没有摄像头,我看不到事发过程。我对他的死的确心存怀疑,但我还是信服你们警察的判断,既然你们说他是死于电击,我只能接受这个说法和结果。”

周凯记起了些事情,连忙问:“李向东殉职后,酒店方面给他赔偿了多少钱?”

张大宝冷笑一声,说:“赔偿?哼,李大哥的身后事还是我们几个哥们凑钱给办的,酒店一分钱都没有赔!”

“为什么呢?员工意外殉职,企业不是要按照《劳动法》作出相应赔偿的吗?”周凯不解地问。

张大宝说:“酒店负责人说李大哥在工作过程中没有严格遵守《电工工作守则》,没有做足安全措施就上岗,结果导致触电死亡,所以一分钱都不赔给他!”

“酒店负责人?就是你们老板?”程朗问。

“呸!老板才不会这么没良心呢!”张大宝狠狠地说,“全是邓贵斌的鬼主意!老板早就答应了给五万块钱抚恤金,没想到那矮冬瓜从中作梗,硬把这钱给扣了下来,还把责任全推到李大哥身上,可怜啊……”说着说着,眼泪终于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

周凯拍拍张大宝肩膀以示安慰,“李向东家里还有什么人?需要我们警方提供援助吗?”

张大宝摇摇头说:“他父母和小妹都在长沙,父母都是教师,小妹刚上高中,生活不算太困难。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太折磨了两位老人家。去年送李大哥的骨灰回长沙的时候,李大妈哭晕了好几次,实在是太惨了,太惨了……”

周凯见张大宝神情恍惚,向程朗打个眼色说:“张先生,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想跟你要酒店最近一年的客人入住记录和最近一个月酒店所有的监控录像,希望你能尽快提供给我们,以便我们更快地破案!”

“破案?李大哥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张大宝疑惑道,“况且,酒店客人的资料是保密的,你们必须出示公安厅或是安全局的有关证明我才能提供给你们。”

程朗马上拿出一份盖了市公安局钢印的文件说:“这是咱局里开出的证明,请你马上整理资料,我们现在就要!”

张大宝接过文件仔细地看了一遍,说:“你们在查什么案子啊?跟李大哥有关的吗?”

周凯向他一摆手说:“这是咱们公安的机密,暂时不方便向你透露。”

张大宝面露疑色,“这文件我的先拿去给邓经理看一下,他批准了我才能把这两样东西给你们。”

“好,你赶快去请示领导,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程朗说。

张大宝在电脑键盘上拨弄了几下,这才离开办公室。

程朗等张大宝走远后悄悄地走到他的电脑前,周凯马上把他喝住:“你要干嘛?”

程朗笑笑说:“那小子还真细心,不就是走开一会儿嘛,还要把电脑给锁上,难道他还怕警察偷看他电脑里的东西不成?周队,你说里面会不会有艳照?”

周凯向他瞪了一眼,正色道:“小程,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次我口头警告你,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一定记你处分!”

程朗吐了吐舌头,连忙退回来,不敢再多说半句。

这时芳姐打电话来报告最新情况:银行传来最新消息,死者黄有富昨天下午15:38分也向李向东的账户汇了一笔8671元的款项。该账户今天下午15:12分突然出现异动,在东莞市厚街镇一台柜员机上被提走了两万元。提款后十一分钟,也就是今天下午15:23分,又有一笔8671元的款项汇入,汇款地点是深圳市宝安区一家中国银行的支行。

周凯马上下达命令:“通知东莞市公安局和银行,全力缉捕提款的嫌疑人;通知深圳市公安局和银行,尽快找到刚才汇款的人并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程朗突然记起了一些事情,他先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然后才把嘴巴凑到周凯耳边小声说:“周队,刚才咱们在外面等张大宝的时候,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了一句:‘好,我等会儿去查查账!’你看张大宝会不会就是控制李向东银行账户的人?”

周凯小声惊呼,连忙问:“刚才这门不是关上的吗?你怎么能听到他在里面说的话?”

程朗轻轻一笑,“你忘了我会‘读唇’吗?除了闽南语和温州话,什么语言我都能把它给读出来!”

周凯沉吟道:“张大宝确实有很大嫌疑,可是,张大宝跟这三名死者有什么关系呢?难道……”

等了一个多小时,张大宝才捧着一大箱文件纸和几十张光盘回来。周凯拿起来看了一下,文件纸上清晰地打印着每间客房每天的入住情况,包括客人的姓名、身份证号码、常住地址、手机号码等详细资料,他满意地一笑说:“张先生,真麻烦你了。”

张大宝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没关系,警民合作嘛,我也希望你们能尽早破案,还李大哥一个清白!”

“你怎么知道这个案件跟李向东有关?”周凯突然问。

张大宝一愣,旋即强笑着说:“你们来向我要李大哥的资料,我当然会联想到是跟李大哥去年的案件有关了。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不算是偷窥国家机密吧?”

周凯突然大笑一声说:“当然不算了,我们还得感谢你配合警方工作呢!”

张大宝热情地把两人送出办公室,周凯走出几步,忽然回头说:“张先生,去年10月12日李向东出事当天,1707房间客人的资料也在这堆资料里吧?”

张大宝没想到周凯有此一问,面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之色,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前额的汗水,笑笑说:“有,当然有,都在里面!”

周凯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两人在楼下跟黄虹会合,周凯快步走上警车,对黄虹说:“马上打电话回警局,派人二十四小时贴身跟踪张大宝,这人身上疑点重重,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就在这时,程朗接到黎超华电话:“深圳市宝安区公安局刚刚发来紧急通知,十分钟前在宝安区西乡一间出租屋里发现一具上吊自杀的男尸,确定就是下午给李向东账户汇款的人!”

周凯一拍大腿,悻悻地说:“还是晚了一步,又让凶手得逞了!程朗,你立刻把资料拿回警局仔细检查。黄虹,你继续盯紧邓贵斌,只要跟李向东有一丁点儿关系的人都不能放过!”说完一纵身跳下车,扬手截停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深圳而去。

在去往深圳的途中,周凯接到了两个消息:去年10月12日入住阳光假日酒店1707房的女住客没有登记资料,男住客叫王国元,安徽合肥人,10月15日从广州乘坐飞机返回安徽,10月17日在家洗澡时触电而死,警方判定是死于意外;之前的三名死者徐永强、刘志杰、黄有富在死亡前均有入住过阳光假日酒店的记录,入住时间分别是6月3日,6月6日和6月8日。

周凯又陷入了沉思:10月12日李向东触电死亡,仅仅过了五天王国元也触电死亡,是巧合,还是阴谋?如果凶手真要置他于死地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广州把他干掉、还要等他回到安徽再下手呢?李向东事发时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呢?也遭毒手了吗?之前三名死者在李向东死后都入住过阳光假日酒店,他们的死跟李向东有关系吗?还有,张大宝看似跟李向东的关系非常好,他会不会出于激愤、设计杀害王国元替好朋友报仇呢?一想到这里,他马上拨通了程朗的电话:“程朗,你马上查一下张大宝去年的机场出入境记录,看他去年10月份有没有去过安徽合肥!再让合肥市公安局把王国元案件的详细资料传真过来,我晚上回到广州的时候要见到这两份文件!”

挂了电话,周凯疲倦地躺在椅背上,窗外两旁的景物不住地倒退,他突然泛起一阵恶心的胸闷,连忙叫司机停车,司机无奈地耸耸肩说:“老板,这是高速公路,不能停车的!”周凯只得摇下车窗,对着窗外就是一阵呕吐,可是吐出物中除了几滴胃酸和唾液之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周凯这才记起:中午黄虹给他买的饭盒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面里呢。

司机从后视镜里见到周凯难受的样子,说:“老板,你没大碍吧?”

周凯用纸巾擦擦嘴角说:“小问题,没事。”

司机说:“我以前也像你这样呕吐过,胸堵、恶心,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周凯不想跟他多费唇舌,随便答道:“早餐午饭我都没吃,当然吐不出东西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司机哈哈一笑,“你这么说就错了,这跟肚子里有没有东西没关系,我看你肯定是最近工作太忙、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反应的。不信你问问自己,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饮食不正常,还给自己加了很多压力?”

周凯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司机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跟司机讨论,眼皮重得如沉石一般,窗外吹来一阵暧洋洋的风,迅速把他带进了梦乡。

周凯醒来的时候出租车正停靠在深圳市宝安区一幢残旧的唐楼前,周凯使劲揉了揉眼睛,付了车款匆匆走上前去。

唐楼只有一个出口,密密麻麻地围了几名警察和数十名群众、记者。周凯掏出工作证让警察检查过后来到三楼一个单位,只见三四名警察正在向隔壁的住户索取口供,两名法医和几名探员正在屋里忙碌地查找线索和套取指纹。

周凯认出了其中一名探员,快步走上前去拍拍他肩膀,“高明,原来你调到宝安区了?”

高明也认出了周凯,惊讶地说:“哟,你不是周凯师兄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深圳来了?”他跟周凯毕业于同一所警校,比周凯小两届。

周凯说:“说来话长,待会儿再跟你详细说。这里的情况怎样?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高明说:“死者叫梁征,江西南昌人,今年26岁。2007年5月来深圳工作,最近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化工厂当业务员,这是他租住的房子,跟他一起住的还有两个男性同乡,就是外面那两个。”他指了指门外两个正在给供词的男人,继续说:“今天下午其中一名住客回家后发现梁征在厨房上吊自杀,于是马上报警,警察到场后证实梁征已经死亡,死亡时间是15:50分。现场没有发现盗窃、打斗、有毒气体的痕迹,初步认定为自杀。”他又唤来一名法医说:“这是广州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周凯同志,你向他报告一下最新的取证结果。”

法医向周凯敬礼后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2009年6月23日15:50分,死者脖子上有严重的被绳索捆扎过的痕迹,死亡后眼珠外突、舌头外吐,是明显的被绳状物捆扎住脖子以致窒息死亡的特征。从死者身体上其他部位没有发现打斗伤痕和中毒迹象,所以我们初步判定他是自杀。”

周凯心想:这次不是放煤气自杀,而是上吊自杀,看似两宗不同的案子,背后必定有重大的关联,否则梁征怎么会给李向东汇款呢?一宗自杀是意外,两宗自杀还能算是巧合,四宗自杀就不是意外了!他回头对法医说:“死者不是上吊死的!”

法医惊讶地说:“以我多年的从业经验看,他肯定是被勒死的,绝对错不了!”

周凯淡淡地说:“他是死于急性心脏衰竭,你回去仔细解剖后就知道我没说错了。”

法医还要争辩,周凯叫来两名同屋主问道:“你们跟梁征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合住的?”

其中一名戴眼镜、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说:“我俩都是梁征的同事,一起在浪声化工厂上班。我们去年春节后就搬到这里来住了,一直住到现在。”

周凯说:“你们平时相处得怎样?”

那人说:“很好啊,我们三个是好朋友,不然也不会住到一起了。”

周凯又问:“梁征平时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譬如赌钱、吸毒、嫖妓?还有,他最近有没有大量欠债或是跟谁结过怨?”

那人挠挠后脑勺想了一阵子才说:“梁征是做业务的,平时应酬客户抽抽烟、喝喝酒那是正常的。不过他很少赌钱,人也很节俭,从来没听说过他向别人借钱的。而且他这人非常正直,厂里的工友都赞他是好好先生,怎可能得罪人呢?”

周凯又问:“梁征最近有没有离开过深圳?有没有去过广州?”

另外一位住客马上回答说:“他经常去广州和东莞出差的,因为我们厂的大客户主要来自广州和东莞,梁征经常要到对方公司洽谈合同,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几次。”

周凯心想:这名死者极有可能也入住过广州阳光假日酒店!他把高明拉到一边,低声说:“高明,广州上星期发生了三起自杀案,你应该有听说吧?”

高明点点头,“网络上正铺天盖地地谈论着呢,我怎能不知道?怎么了,跟今天这起案子有关系吗?”

周凯说:“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梁征应该是这一系列自杀案里其中一个受害人,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掌握到实质证据,但我相信他跟之前几位死者一样,都是死于心脏衰竭。麻烦你监督法证科的同志尽快完成验尸报告,协助我们破案!”

高明说:“其实我也觉得这几起自杀案不是巧合,只可惜事发地在广州,我们深圳警方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梁征真的是系列自杀案其中一名受害者,那我就可以协助你们广州公安破案了!”

周凯说:“我晚点儿还要赶回广州,今天下午我们采集了一些证据,晚上会马上作比对。你赶紧把梁征这案子的资料做好,给我们林局长送一份过去,有必要的话,我还想征调你加入特警组,你没意见吧?”

高明兴奋地说:“当然没意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就算做通宵也要把这份档案做好,明天中午前务必给你送过去!”

周凯想了一下,又说:“你明天派几位同志到梁征的厂里查一下他最近两个月的差旅行程,再问一下他身边的朋友,看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向东、一个叫张大宝的人?这事情非常重要,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你一定要尽快查清楚!”

“是!”高明原地立正,庄重向周凯地敬了一个军礼。

周凯把梁征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告诉程朗,程朗很快有了回复:“梁征6月9日曾入住过广州阳光假日酒店,6月11日退房。”

周凯整理了一下杂乱的思绪,对案件作出了初步的推断:四名死者最近都入住过阳光假日酒店,而且都在自杀前给李向东汇过一笔数额相同的款项,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很可能在住店过程遭受过要胁和勒索。能拿到入住客人资料的除了前台服务员之外就是邓贵斌和张大宝了,这两人听到警方要调查李向东案时都显得神色怪异,邓贵斌惊惶慌张,张大宝气愤填膺,相比之下张大宝有更强烈的犯罪动机:他跟李向东是好朋友,怨恨邓贵斌克扣李向东抚恤金,继而把愤怒的矛头指向王国元和其他住客,认为他们间接害死了李向东,于是便从酒店电脑资料库里盗取上述死者的联系方式,通过某种手段先对他们进行勒索,再把他们杀害,最后布置案发现场,造成自杀的假象来迷惑警方……

就在周凯把所有线索逐一连结起来并提出假设后,程朗又打来电话:“周队,航管局刚刚发来信息,张大宝在过去两年中都没有登机记录,而且阳光假日酒店人事部经理也证实了张大宝在王国元事发前后一星期内都没有请过假,这说明他不大可能跟踪王国元到安徽再把他杀害!”

这个电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在周凯头上,张大宝虽然有犯罪动机,但他也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难道他还有同党?对,李向东的提款卡今天下午不是在东莞市厚街镇被提走了两万块钱吗?提款人很有可能就是张大宝的帮凶!

出租车这时正驶过荔湾路一排古旧的民宅,一个火花忽然在脑海中闪过,他连忙让司机停下来,摇下车窗往其中一幢古楼望上去,只见四楼的一个单位里还亮着灯,估计里面的人还没休息。

楼上住着的是他上警校时的侦察课导师易道天,在警校里有“易魔王”、“易军师”、“易指破”等外号。毕业后易道天极力推荐他进入广州市公安局刑侦队,周凯凭着超乎常人的侦察头脑和敏锐触觉,为警队屡破奇案,立下赫赫战功,短短六年时间,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组员变身成为警队的中坚力量¬——刑侦一队的队长!每次谈及自己的成长历程,周凯都不忘提起恩师易道天:“没有易教官就没有今天的周凯,他是我的授业恩师,更是我的好朋友,好知己,好父亲!”

然而,就在周凯意气风发、扶摇直上的时候,易道天却意外地被警校开除了。当时周凯正在青岛协助山东公安侦破一起连环谋杀案,没能及时回来问清楚其中缘由。一个月后周凯回到广州,顾不上到局里报到便径直去了易道天家里,发现那里竟然已变成了“天龙侦探社”。在警校里备受万千学生尊重、爱戴的易教官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手握烟斗、坐在大班椅上算尽机关的侦探家!

不论周凯费了多少唇舌、旁敲侧击,易道天对被开除一事总是只字不提,还乐呵呵地说:“我从小的志愿就是当一名侦探,当中国的福尔摩斯,谁稀罕呆在警校里当教官了?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我现在总算是圆了一直以来的侦探梦,虽然有些晚,但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在有生之年实现儿时的梦想呢?”

周凯付了车资,在屋檐下抽起了烟。他回忆起年轻时在警校里跟易道天探讨案情、研究布控的点点滴滴,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凄凉。这起四连环自杀案是他这么多年侦察生涯中遇到的最棘手的一起案件,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到突破口,凶手极端狡猾,几乎把所有线索都毁于无形。就在他最无助,信心跌至最低谷的时候,司机误打误撞地把他载到易道天楼下,难道是天意要他求助于老师父、力邀“易军师”出山帮助他侦破此案?能得到易道天的帮助对破案自然大有裨益,但自己还有何颜面再拜见老师父呢?自己对他被开除一事帮不上一点忙……

就在百般煎熬之际,斑驳的铁门“吱”地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朝他喊道:“喂,你在这里‘蹲点’吗?想偷哪一家?”

周凯见他把自己误认为是小偷,正要开口辩说,小伙子又喊道:“别紧张,跟你开玩笑呢,快上来吧,师父正要找你呢!”

易道天住的古楼已有七八十年历史,早已破败不堪,近年来不仅没有住户愿意出钱修缮,还一个挨一个迁出,从满布蜘蛛网的木楼梯扶手便可知道此外人迹罕至。小伙子蹦蹦跳跳地跑得飞快,对周围的环境似乎非常熟悉,狭窄的楼道丝毫阻碍不了他的步伐。周凯在后面紧紧跟随,几乎与他同时出现在“天龙侦察社”门口。

小伙子拉了几下门框边上的塑料绳,屋里马上响起一串银铃声。木门很快被拉开,一张苍老而熟悉的面庞映入周凯眼帘,他一把冲上前去,紧紧握住老人双手,颤声道:“师父,你还好吗?你还好吗……”

易道天拍拍他肩膀,开心地说:“好,好,我过得很好,真没想到你今天会来看我,快进来,快进来!”

易道天招呼他在客厅坐下,命小伙子去泡茶,周凯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有着二十年历史的酸枝椅,超过一百五十斤的人坐上去随时会有折断的可能;1988年产的14寸乐声彩电,估计坏了很久,外壳上铺了厚厚一层灰尘;已经发黄了的2002年挂历,彩页上的谢霆锋还是个小毛孩……

易道天从他脸上看到了惊诧,略显尴尬地说:“没办法,最近侦探社没什么大生意,都是些找猫找狗的小儿科,所以……咳咳……”

这时小伙子端上茶来,易道天笑着说:“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这茶可是绰绰有名的‘冻顶乌龙’,上个月一位杭州老朋友带给我的,平时还舍不得喝呢!”边说边给周凯倒上一杯。

周凯心头一阵发酸,说:“师父,都怪我人微言轻,当日没能替你出力……”

易道天呵呵一笑,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这事给忘了,还提它干啥?来,喝茶!”

周凯喝了口茶,只觉喉咙甘甜,清香入肺,周身说不出的舒服,确是好茶。他见小伙子回了房间,便问:“这小孩是谁?之前可没听说你有孩子呀!”

易道天看着小男孩的背影说:“他叫云中龙,是我一个老战友的后代。我那战友几年前患癌症死了,他老伴比他去得更早,于是就把他交托给我。我没亲没故的,就把他收留下来了,也好有个伴儿。这几年他跟我学侦察、学探案,没想到还真有天赋,不仅把我所有的知识全学会了,还常常悟出一些新的破案方法,我那位老战友泉下有知应该可以放心了。”

周凯说:“师父,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个忙的。最近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几宗自杀案你听说了吗?”

易道天点点头说:“我看过报纸报道,大概知道点儿。怎么了?这案件是你负责的吗?”

周凯说:“局长把这几起案件交给我们刑侦一队负责,这几天我把所有受害人的背景资料、案发现场报告,还有一些有关联的人都排查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明显的线索和嫌疑人,所以想请师父您给些意见!”

易道天突然面色一变,厉声喝道:“我还以为你是挂念老人家,特地来探望我,原来是有求而来的!说,是不是那五行缺木的叫你来的?他自己为什么不敢直接来找我?”

周凯知道他说的“五行缺木的”人是指市公安局局长林木森,因为他的名字里全是“木”,易道天以前常常讥讽他五行缺木。听说两人以前曾是好战友,可是自从易道天被警校开除后就一反常态,对林木森恨之入骨,周凯每次问起其中缘由易道天总是闭口不答,只是一个劲地骂林木森是“伪君子”。

周凯见易道天要发火,连忙解释道:“不是林局叫我来的,是我想念师父,心中愧疚,加上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心情不好,所以才上来找师父,希望您能给我点启示……”

易道天哼了一声,说:“说得倒是好听,只是不知道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周凯“卟嗵”一声跪在易道天面前,双手抓住他膝盖说:“师父,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我周凯岂是贪生怕死、受人唆使之徒?”

易道天冷冷地看着他,喝了两口乌龙茶才缓缓说:“周凯,只要不是五行缺木的叫你来,你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帮你。你要是敢骗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周凯一个劲地点头,情真意切地说:“师父,我真的没骗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林局长并不知情……”

“呸!”易道天骂了一声,“七年前我就叫你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你今晚喊了多少句‘林局长’了?是不是不把我的话当话了?”

周凯又连声道歉,易道天这才把他扶起,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不过我一把年纪,眼昏耳聋的,估计也帮不上什么。”

于是周凯把几宗自杀案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次,又把查到的线索一一罗列出来。易道天听得眉头紧皱,时而抬头冥想,时而低首苦思,时而又喃喃自语。

周凯把所有线索都告诉易道天后又说:“林……局里准备成立一个特警组,专门负责侦破这几宗自杀案,我想请师父你老人家出山坐镇,指导我们几个后辈破案!”

“开玩笑!”易道天叫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能随随便便被你们拉拢的吗?我可以替你出点计策,但有言在先,我仅仅是帮你,不是帮那五行缺木的,更不是帮公安,你听清楚了吗?”

周凯焦急道:“师父,你是警校里的军师、侦察王,除了你就没人能破这宗案子了!你就帮帮我,帮帮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吧!”

易道天朝他竖起右手食指,斩钉截铁地说:“周凯,我在警校里曾经教过你,案件一天没破,凶手一天在逃,都不能把死者判定为受害人,谁知道他们在生前有没有害过人呢?刚才我说了,我帮的只是你一个,不包括这几名死者!”

周凯正要继续游说,易道天朝房间里喊了声:“小龙,出来!”云中龙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客厅。

易道天对周凯说:“小龙这几天一直关注着这几宗自杀案,如果你把他带进特警组,或许能帮得上忙。唉,我老了,不像年少时有魄力,现在是新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周凯仔细打量着云中龙,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剪一头短发,典型的北方人脸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非常有神,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自信的英气。他沉吟着说:“师父,他不属于警队编制,怎么能进特警组呢?”

易道天骂道:“我也不是吃你们公安饭的,你刚才凭什么又要我进特警组了?”

周凯一时无言以对,云中龙朝他做了个鬼脸说:“特警组只是个头衔而已,你真要我帮你们破案的话,随便给我安个名称得了,什么‘热心市民’、什么‘助警公民’都行,只要准时给我发工资就行!”

“发工资?”周凯惊得张大了口。

云中龙把脸一扳,“当然要给我发工资了,谁上班不领工资的?普通市民在街上抓了小偷都有几百块钱奖金呢,我帮你们破了这么大一件案子,你们不是想给我发一面锦旗就敷衍了事吧?我可不是活雷锋,我最近正头疼着上哪儿弄钱装修侦探社呢!”

周凯看了看易道天,眼神里充满了诧异和疑虑,易道天在云中龙后脑轻轻拍了一下,啐道:“整天把钱字挂在嘴边,我教你的仁义道德全忘了吗?我这次叫你跟周师兄去查案,是想给你个机会跟师兄学查案、学侦察,不是叫你去赚钱的,知道吗?”

云中龙“哦”地应了一声,回头向周凯又做了个鬼脸,问道:“师兄,我跟你们去查案,总该管我一天三餐吧?”

周凯被他气得没了脾气,哑笑着说:“只要你能破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能吃炸鸡腿吗?”云中龙怯怯地问。

易道天又骂道:“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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